「台灣經典」的人、事、物,何日成為我們的常識與典範?
周婉窈
蔡榮芳,《知識人的想望與行徑:台灣菁英林攀龍對上黨國嫡裔曾約農》(台北市:前衛出版社,2022)序文
蔡榮芳教授這本書,是一本很特別的書,需要放到台灣百年來遭受兩度殖民的歷史脈絡中來看,它的意義才能顯現出來。
這本書的書題是:「知識人的想望與行徑:台灣菁英林攀龍對上黨國嫡裔曾約農」。我想,對我們的世代──受完整KMT/ROC黨國教育的世代──而言,曾約農是耳熟的名字,雖未必「能詳」,但總是聽過。至於林攀龍,蛤,他是誰?我想絕大多數人沒聽過。這就是問題所在,如同蔡教授在作者序一開始說的,我們的世代對徐志摩「我揮一揮衣袖,不帶走一片雲彩」的詩,以及朱自清的散文〈背影〉,真的到了可以默背的程度,所以那位號稱兩岸三地的大作家才會也寫「背影」來拼場。同樣是遺書,我們世代想到的一定是林覺民的「意映卿卿如晤」,誰讀過盧鈵欽的「我が愛する妻よ」(我所愛的妻–ah)?那真的令人痛徹心肺、感動到極點的遺書。盧醫師寫道:「人は一度死するものだ。……僕が逃げないのは君が故、子供が故だ!馬鹿かも知れんが、愛は一切を超越する!――」(台語:人就是會死的物件。……我所以無來逃亡,是為著你的原故,是為著囝仔的原故!無定這是愚戇的,毋過愛超越一切!──)。請想想盧醫師第二天就要被處決,這種精神高度,以及對妻子林秀媚的愛情(這部分請看原信),實在值得島嶼子孫世世代代傳頌,但沒有人讀阿。這就是台灣的「現實」,一甲子KMT/ROC黨國教育的結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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